四十八区外围星域。
陆之昭呆呆地靠在几个金属箱堆叠而成的狭小角落里。
周围很吵。
他听见了这艘老旧飞船动力系统发出来的轰鸣,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殆死病人喉中呼哧呼哧的吐痰声。
换气系统已经非常老旧了,只要抬起头,他就可以看到,那满是黑色棉絮状污垢的出风口,正在往外喷射着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机油特有的恶臭。甲板在嘎吱作响,这艘服役恐怕超过船主祖父年龄的破旧飞船,在行驶时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挣扎,它在颠簸,在颤抖,囚室中的许多人都因此而呕吐不已,那股浓烈的酸臭味让这间囚室中的环境变得愈发不适于人类生存。
一切都很糟糕,这里应该是陆之昭所呆过的最糟糕的地方。
而且,此时此的他,应该也正处于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他的手被弯折到了背后,然后被极其古老的金属手铐靠在了取暖管道上,而他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隐隐作痛的伤口,这是那群星盗干的好事。
对待自己的人质时,星盗很少会学会手下留情,尤其是在这个人质还表现得格外不配合,且性别是Alpha时。
哦,对了,说起星盗……如今被锁在这间临时囚室中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听见一墙之隔那群满身恶臭面目狰狞的星盗们粗鲁的交谈声。
“那些人都说了吗?”
“绝大多数都很乖,这群小白脸胆子都很小,除了那个疯子。我怀疑他是吃药把脑子吃坏了,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揍他也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
“效率太低了。已经把家人通讯方式给出来的那些家伙,让他们再跟自己家人多要点赎金,这是为了他们好。至于那个疯子,啧,真他妈浪费老子的药。听着,如果再过几个小时,那家伙还是这幅鬼样子,那就把他杀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不能在四十八区逗留太久,我听说那那些人现在已经快到四十六区了。”
“太危险了……”
“没错,所以现在我们这里是效率至上,所有不听话的东西,都快点处决掉,不要留下隐患。”
“老大说的没错,不听话的东西就应该乖乖去死不要拖慢进度。我们可没办法在这种地方逗留太久。”
“啊?你是说,只要不愿意交赎金的全部都杀掉吗?”
“不然呢,留个活口让你死得更快一些吗……”
……
粗鲁,嗜血,冷漠的对话声清晰地传入了Alpha那极其敏锐的感知中。
陆之昭眼皮耷拉着,瞳孔微微有些涣散。
他当然也听见了星盗的对话,虽然那群人对话时口音非常重,他也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大概。
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理解力,仅凭着只言片语也可以清楚地判断出,他如今的处境,有一点糟糕。
星盗们完全没有避讳自己的囚犯们,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确实看不上这群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大小姐,又或许,这是干脆就是某种特殊的刑讯手段。星盗们只想从柔弱不堪地人质中认榨出更多的油水,而且他们的这番行动确实是有效的——听到他们的话语之后,陆之昭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侧几个被抓来的人质,开始身体颤抖,嘤嘤哭泣。
可陆之昭却没有任何感觉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陆之昭听到自己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喃喃低语。
是的,就是一场梦……
陆之昭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梦到那些噩梦:逼真的,可怕的,历历在目到仿佛他真的曾经经历过一次人生的梦。
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误。
陆之昭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那么奇怪地标记了宁嘉逸。
明明即便是标记也可以洗掉,可宁家就像是鬣狗一样不停地咬着他不放。包括陆正恩,也比之前更加严厉地管控着他,强迫他迎娶宁嘉逸。
哪怕陆之昭再三拒绝,表示自己心中另有所爱,也无济于事。
“你必须要为陆家负起责任来。”
总是显得和蔼可亲的父亲,在他面前却总是显得目光狰狞。
“……我他妈才不在乎你到底喜欢谁,让我告诉你,你唯一可以得到的Omega,就是宁嘉逸,也只有宁嘉逸!”
陆之昭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变得更加沉重,更加让人不堪重负。也就是在这种极其糟糕的心理状况下,陆之昭发现自己的脑子变得越来越不清醒。
他总觉得自己的噩梦正在侵蚀现实。
有很多时候他睁开眼睛,在床上醒来,却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年。
他好像依然是陆家备受瞩目的继承人和大少爷。
但在另一方面,他又仿佛是一个痛失所爱,深陷于绝望中的可怜虫兼疯子。
他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痛苦,明明知道苏凉完全没有死,可陆之昭还是会感到极度焦虑和不安。
时不时的,那种彻底失去苏凉的极度悲痛,会直接击中陆之昭。
苏凉的尸体总是会出现在他的幻觉中。
皮肤铁青,没有一丝生息。
而他,被那种幻觉,吓到肝胆俱裂,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