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小门小户人家，吃不起惊吓。”史婆子“善解人意”道，“她那里老身就不再去了，省得大伙难做，她也担惊受怕的！”

“也是，省得多事。”刘七儿其实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因为徐勇几天前来过，已经很严厉的教训过阖府上下的奴婢们，连两个姑娘也被说了一通。

别看她嘴里很不尊重“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但是有权不在年高，少年一句话就能让她夫妻两个屁股开花，进而丢了这份在周宅里管事的好差事。

只是刘七儿还惦记着史婆子的“大内秘药”，加之平日里两夫妻在宅子里小恩小惠，笼络得阖府上下的仆婢们都服服帖帖的，所以多少有些有持无恐。

若不是这回徐勇分开问话，又问得特别刁钻，原本是滴水不漏。

但是徐勇不能天天在宅子里蹲着，他一走，刘七儿便又故态重萌了。有容更是对徐勇的这番“整顿”不以为然。她和潘成安自打勾搭上了，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哪里肯受这样的约束。故而怂恿刘七儿夫妇继续与史婆子来往。

史婆子又与刘七儿闲话了些时候，刘七儿见时候差不多了，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朝着史婆子招了招手。

史婆子会意，立刻起身随着刘七儿穿过后院，从角门进去，里头是小小的一个天井，这是东厢房北耳房的天井。从这里就可以直接进入有容居住的东厢房内，不用经过院门和院子，也就不会惊动居住在西厢房的结衣了。

耳房较之全部暴露在院内的厢房更为隐蔽安静，故而多做为卧室或者小书房之用。这里就是结衣的“小书房”。

自然，结衣并不在这里读书写字，而周牛顿也没到读书的年龄。这间“小书房”便是她专门说心腹话，存放要紧物件的地方。

“妈妈好！”有容见了她亦是满脸笑容，“妈妈坐。”言罢关照送茶来。

“是了。”史婆子喜不自胜，“我这就去和潘大爷说。要有什么预备么？”

“是了，他是江南人士，到得京师一年半载，不得一样回去？”有容情不自禁的叹道。

“是。”史婆子见她眼神决然，知道她下了决心，心中窃喜，轻声道，“开河冻，至少还有一个月。”

有容尤不放心，听得外头角门响，起身开房门瞧了瞧，却见后院角门已经合拢，这才缩回身子，将房门合拢上闩，回到史婆子身旁，也不分宾主尊卑，就在她身旁坐下，问道：“潘大爷有什么消息？”

有容不觉将帕子咬在口中，犹豫许久才道：“只是如今宅邸里不比从前……”

史婆子进来先福了福，满脸堆笑道：“姑娘好！”

说罢，窥伺着有容。

有容叹了口气，道：“这礼物太贵重了。”说罢，反而踌躇起来。

这一句却钓了有容的心境，忙问道：“怎么？他要回南边去了？”

“是那个小崽子？”

“怎么……”有容急了，一时间心里乱成一团。其间即有不舍，又有遗憾，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仿佛是黄粱一梦。

史婆子狡黠一笑：“姑娘莫非是想做长久夫妻？”

“是，他是我家老爷徒弟的跟班，原是个不上台面的杂毛，”有容恨恨道，“只是如今这徒弟在王老爷面前也很高看，他也跟着横行霸道起来。前几日过来，总算还顾忌到这点香火情分，他留了几分脸面，要不然，约是要把我和结衣两个都拉出去听训斥了！”

史婆子见她发呆，忙提醒道：“姑娘，瞧信。”

有容没有答话，又沉思片刻道：“潘大爷约在哪里见面，还是甘露庵？”

“是了，你过三天再来。”有容悄声道，“我到时候自然有法子出来。”

史婆子嘿嘿一笑，道：“算我老婆子多嘴，该打！该打！”说罢轻轻打了自己两下嘴巴。却把首饰盒子还是放到炕桌上，道，“这是潘爷的心意，姑娘就留着做个念想吧。潘爷在京师也留不了太久了……”

“是，他本是江南人士。来京师开看眼界。正如姑娘说得，一年半载的，不得回去？”

“这是潘大爷送你的！太显眼的物件他不敢送，怕给你惹来是非。这是对澳洲海水珍珠耳环，最是名贵不过，戴着又不起眼。”

刘七儿是当老了差的，知道她们要说心腹话，赶紧退了出去，将门户掩上。

“你与潘大爷说……”有容嘱咐了几句，史婆子听了连连点头，道：“老身省得了！”说罢就要告辞，有容叫住了她：

“老身才时已经在刘嫂子屋子里喝过了，姑娘莫要费事了。”史婆子辞谢道，坐下道：“姑娘上回要得补气养血的药老身拿来了。”说着从包袱里取出药包来。

有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么好看的珍珠还是头一回看到，不觉呆住了。

信笺上是一笔漂亮的楷书，有容还是头一回接到潘成安的书信，她是有眼力见的，见这书法虽有些匠气，但是看得出下过功夫。不由得暗中赞许。

这熏香打小她就熟悉，自打到了周老爷这里，这周老爷粗鄙无文，这些书房雅趣家中一概无有，倒是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玩意。有容耳闻目濡学来的东西居然一点用处也没派上。